夜,雷声滚滚,大雨倾盆。

黑暗的角落里,安素眼睛幽幽睁开条细缝,双腿与面部传来的刺痛让她整个人有些痉挛。

喀嚓——

一道婴儿手臂粗的闪电落下,看清头顶怒目狰狞罗汉石像的同时,也让她恍然想起了这几日发生的事。

半个月前,她从凤凰古镇出发前往帝都履行与四皇子萧烨的婚约,中途遇到前来接应的人,在客栈用膳时她喝了杯茶后人事不醒,再醒来却已双手被缚浑身无力处身这山间破庙。

随行还有接应的人全部消失,就在这佛像前,陌生干瘪的老头儿一把刻刀剥去她的脸皮,两个长相奇特的江湖汉子抡锤敲碎了她双腿腿骨。

她再无法站立,甚至无法离开这里,挥舞银枪跨着战马疾弛疆场的日子已离她遥远成梦。直到此时她还记得当时的无力,和那种割皮碎骨的疼。

恨,恨,恨!

身体每一丝痛楚都让她恨到发狂。

除了恨,她心中还有种不祥的预感,安夙死了,手中兵权上缴,而后她回程被劫,前来接应的人,却都是她未来夫君萧烨派来的,隐约中她察觉自己似乎落进一个巨大的圈套之中。

萧烨,她不想怀疑他,可事实却煽了她记响亮耳光。

"萧烨,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你……"她反复自问,整个人陷入迷怔的噩梦,不得到确切答案死都不甘心。

"能想到这点,倒还有点见地,不过,我对你却越来越好奇了。"

伴着声音遥遥传来,破庙之中走进四个人,除了看守她的三人,多出的锦衣男子长相清俊,眉宇微挑自带三分倨傲,隐有两分霸气,只一眼她却看出那是个女人,她根本不认识的女人。

女人跨进破庙,看血肉模糊的安素也是面不改色:"据我所知,你自小流落凤凰古镇七里村被一农家收养,应是山野村妇却诡异的身怀武功,不止胆识非凡能忍剥皮碎骨之痛,还敢直呼四皇子名讳。你,真是那个失踪十九年的安九小姐安素?又或者,我该唤你一声,临江王?"

"你是谁?你们把我虏来这里想做什么?"安夙心惊,当世之中,知道这秘密的只剩一人,自小伴她长大的樱洛。然,三个月前风临渡一役,樱洛为救她身受重伤,抱着轩辕无极副将林旭投身滚滚沧澜江。

虽未能找到尸体,可安夙确定她绝无生还可能。

且就算未死,樱洛也绝不会出卖她。

而她斩杀了轩辕无极却还活着,并借机让安夙‘死’去,还借用曾在凤凰镇里救助过的一名孤女,以她失踪十九年的嫡妹,安家九小姐的身份在古镇秘密养伤三个月后出现世人面前。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脱身办法。

唯一的办法。

"看来,我猜对了。还是烨深谋远虑,幸好没提早杀了你,谁能想到名震天下的战神,临江王安夙居然是个女子?真是让我也不得不佩服,你才是当之无愧的奇女子,可惜你却自找死路,若你一直做你的临江王助烨更上一层,烨也不会这么快动手除掉你,除掉安家。"

"除掉安家?"安夙身子一震:"你什么意思?"

女人淡笑:"意思就是安家没了,两个月前已被满门抄斩。"

"你胡说,这不可能,我安夙功在社稷,皇上明明下旨褒奖护国公府赐下临江王爵,又怎么可能会抄斩安家?你骗我,这绝不可能!"安夙双手在虚空中乱舞,却因内力被封对女人构不成任何威胁,只能颠狂嘶吼。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又想从安家得到什么?我与你素未谋面更无仇怨,你为何如此害我?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萧烨,竟然真的是他!

三日来的怀疑这刻有了答案,萧烨与她交好,知她一直在找失踪的妹妹所以对她亲口求娶,目的就是为了她手中所握兵权。她假死脱了身,安素于萧烨也再无利用价值,所以他要除掉她。

可安家没了兵权妨碍不到他的大业,他为何还要灭了整个安家?

是想泄愤?

那个男人真这么狠?

可他又做了什么,竟能在这短短三月让安家覆灭?

"你就没怀疑过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那人似看清她的怀疑,面含嘲弄:"女人再非凡,也终究情关难逃。告诉你吧,三个月前安夙死后有人上书告密,安家身怀前朝至宝玲珑玉骨,若供奉皇家太庙可保国祚昌隆,圣上亲至安府求宝,安家人却罔顾圣意拒不交出。后满朝文武联名表奏安家目无君王企图谋反,无数百姓自发聚跪朝阳门前请愿,圣上盛怒下旨若安家不交出宝物以前朝余孽论处,结果,安府被抄,满门被斩,五代九族无一幸免。"

"倒也不算死绝,还真逃过两个,被休弃的太傅夫人安元菱受刑时为国师所救,国师断言其腹中之女乃至纯之体,以之血肉剖心为祭可求上苍降雨。前夜安元菱于宫中产下一女,昨日祭祀后竟真的暴雨倾盆。可惜,安元菱却难产,虽多活了一个月,到底也没能逃过死劫。"

"至于你,安夙,你的结果不用我多说,交出玲珑玉骨我给你个痛快,否则我会让人一直好好的招呼你。"女子站在安夙身前三步远,神色极尽冷漠,眼中却泛着一丝热切。

安夙心中恨极,瞪视着眼前女人恨不能将她抽筋拆骨:"那个上书告密的人是你还是萧烨?你处心积虑就只为了玲珑玉骨?你喜欢萧烨是不是?你怕我的出现会阻了你的皇子妃路所以便想出如此毒计,真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你这样恶毒的女人!"

"何必自欺欺人,前来接应你的人都是烨的亲信,你以为无他允诺一切能进行如此顺利?兵权早落在我们自己人手中,除掉安府影响不了大局,还能趁此拿到玲珑玉骨,何乐不为?"

女人脸上带笑,声音却阴冷凌利:"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管如何安夙你输了,而我却不像你,对于敌人我会不遗余力斩草除根,绝不会给对方留半点翻盘机会,要怪便怪你自己愚蠢信错了人。"

"你到底是谁?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安夙声音里难掩噬骨的恨,这些她早想到却不愿承认,此刻,终于死心。

"交出玲珑玉骨,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否则,我不止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会让你下到地府都只能做个糊涂鬼。"

安夙早已恨到双眼通红,却是咬唇不语。

女子见状声音泛冷:"看来,你是不打算说了?你以为如此我就没有任何办法了?那你还真是太天真了。"

"呵,呵呵呵……说,你要我说什么?说你够毒,说萧烨够狠,还是说你们狠子野心,蛇蝎毒妇天生就是绝配!!!"安夙瞪眼疯狂大笑,被剥去皮面的脸被拉扯疵裂出道道伤口,流出浓绸的血液,刺痛入骨她却恍若未觉。

萧烨,萧烨……

她此生从未这样恨过一个人,此时嚼咬着这个名字却想将它的主人生生撕成碎片,穷凶极恶之徒她自认见过不少,可所有人加起来,也抵不上一个萧烨的伪善与狠毒。

她十六岁投军,五年里一路闯过刀戈箭雨,数次死里逃生,凭借满身伤痕在军中扬名。三年前她奉皇命领兵战幽洲,萧烨也奉命随行督军,她至今还记得初见时他策马而来,如沐春风的温润笑颜,更记得他站在城楼,看着城下狼烟四起尸横遍野时悲悯的神情。

他们曾一起策马大漠比武论英雄,也曾彻夜禀烛商讨作战计划,他们还曾雪帐煮酒抵膝而眠,他身为皇子却亲披战甲与她一起上战场杀敌,他们将彼此的后背交付,他更以身作盾为她挡过一剑。

他为她舍命,在他被人诬陷时,她也不惜拿出保命的免死金牌替他求来一线生机,让他得还清白,能依如继往的风光霁月。

她以为他们早已心意相同。

对他的承诺许下的婚约深信不疑。

假死后身在古镇养伤的三个月还有返回帝都的路途中,她时时在想,当他看到安素面纱下与安夙几近相同的脸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会惊讶错愕还是欢喜?

可她做梦都没想到,她倾尽所有替自己谋来的良人婚嫁,从头到尾都是场骗局。剥皮碎骨之痛,九族尽灭之仇。

让安夙怒极,恨极,也悔极!

世人皆道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每每险象环生,深陷绝地也能扭转乾坤是大邺的守护神,她从不曾败过,只一败却是涂地。

未败疆场。

却败在眼前这个不知名的女人手里。

败在她最信任的男人手里。

也败在她曾用生命和鲜血守护的帝王和百姓手里。

五代九族,上千人的性命啊……

那里面有她讨厌憎恨的人,可也有她的亲人,族长爷爷,四叔四婶,泽堂哥还有菱儿都死了,菱儿的孩子竟被拿去剖心活祭,这就是她守护的帝王,她守护过的百姓。

愚昧,残忍,可恨至极!!!

敛笑,她满面嘲讽的仰视女人:"你觉得我会信一个害过我的人?拿我安家至宝去成全仇人,你也够可笑的。看来,萧烨并没有告诉过你,我安夙从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话落,她右手直插自己心房,探出时手中多出一颗鲜红的心脏,用尽残力五指一捏,那颗心生生被她捏碎掌间。想从她口中逼问玲珑玉骨的下落?她就算死也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身子无力倒地,她眼里满是疯狂绝决:"想要玲珑玉骨?那就随我下地狱来取吧,我安夙生不能报此仇,死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模糊中似听到耳畔女人狠辣却无力的威胁,安夙嘴角噙着抹戾鬼般的笑,至死都瞪大眼看着女人的方向,她想,她定在后悔为何没断了她双手,割了她的舌,以防她自尽。

可惜,悔之晚矣!

是她有眼无珠信错了人,就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葬送了自己也葬送了安氏一族,她愧对父亲,愧对族人。

所以今日,她碎心绝情,以死向族人谢罪。

她要将这颗装过豺狼虎豹,早已污浊不堪的心,彻底丢弃。

若有来生,她安夙宁弃神,誓成魔,也定要亲手将害过她的人通通诛杀,她会亲手毁了这个她用命守护过的天下,她要这大邺万里江山血流成河,以祭她安家九族亡魂在天之灵!

喀嚓——

又一道闪电落下。

深夜中,千里之外,有道人影突的从榻上坐起,夜风呼啸拍打着窗棱,她赤脚站在窗畔任满头青丝魔魅乱舞,映着咯咯阴冷的笑声和那双通红嗜血的眼。

恍若修罗降世!

········

第章纪家无双

········

清晨,天际升起一抹绚烂朝阳。

精雕九曲回廊间,几名婢子端着梳洗之物和早膳个个眼泛青色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声音里更是怨气滔天。

"你们说说,这大小姐也真是,隔三岔五的便闹着寻死,三个月前上吊,两个月前撞墙,一个月前跳楼不成,三天前竟是跑去投河,偏偏次次都死不成,尽折腾了我们这些下人。"

"嗨,大小姐的那点心思这帝都谁还不知?每次见了六皇子就像蜜蜂见了花儿一样,不就是想逼候爷求皇上赐婚么?可她也不想想,她都把自个儿名声折腾成什么样儿了,就算候爷舍得下脸面,六皇子又哪儿看得上她?"

"偏大小姐不止蛮横恶毒,胸无点墨,还没点儿自知之明,知道六皇子心仪二小姐还敢打骂二小姐,六皇子会甩她耳光那也是她自找的,真不知该说她是不知廉耻呢,还是没脑子。"

"最可恨她命硬的很,死了这么多次刀都用上了,还愣是死不了,不止害的我们三天没睡,又被罚了半年月奉,还害得二小姐水米不进跪了三天佛堂。"

"我估计啊她就是猫变的,都说猫有九条命,你们放心吧我数过了,这已经是大小姐第八次寻死了,没准儿我们很快就会解脱了呢?"

其中一名丫鬟压低声音说的煞有介事,几人脑袋凑在一起捂嘴偷笑,就在此时又有人开口。

"可我估计,你们永远都解脱不了……"

幽幽的声音,就像夜半阴风刮过后女鬼在耳边索命的呢喃,让人闻之寒毛都竖了起来,几人抬头骤见一张惨白又鲜红的脸,两颗黑眼珠瞪大就像灯笼鬼眼般渗人。

"啊——"

"大,大,大小姐,饶命啊……"

"奴婢们都是胡谄的,不是有意诅咒大小姐,大小姐最是仁善,求大小姐饶奴婢们一回,奴婢们下回再也不敢了……"

"是是是,奴婢们知罪,求大小姐饶命啊……"

安夙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见到她比见到鬼还要恐怖的四人,脑海随之浮现几人的信息,碧玉,珍珠,玛瑙,翡翠,她的贴身四婢。

不过现在看来都是些阳奉阴违之辈。

当面阿谀奉承表忠心,背后却恶毒诅咒巴不得她早死早超生。

而她现在的身份是永宁候府大小姐纪华裳,小字无双,今年十七岁,外界传言,她不止性情暴躁,刁蛮恶毒,还不学无术,是个整日只知追着六皇子萧宁跑的草包纨绔,花痴恶女,其臭名昭著,甚至已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可在安夙看来,纪华裳却不失天真纯善。

不过又是为情所困的可怜人。

说白了就是:捧杀。

刘氏做的比较高明而已。

纪华裳生父乃永宁候纪战,十六年前纪老太君与候夫人林氏在前往法华寺上香祈福的返程途中遭遇劫匪,林氏为救候府老太君被土匪当场刺死,永宁候与林氏本就鹣鲽情深,心殇之下兼怀愧疚,与纪老太君对年幼失母,才两岁的纪华裳也多加纵宠。

光从永宁候为她取的小字无双,便可看出对她倾注了多深的感情。加上有个嗜妹如命的哥哥,纪华裳自小如众星捧月般娇养着长大。

性子刁蛮本就不足为奇。

而两年后继夫人刘氏月娥进门,却将纪华裳越养越歪,这个女人心计不可谓不深,当着永宁候与老夫人的面,她对纪华裳虚寒问暖,苦口婆心谆谆教诲摆出副明理贤妻的好姿态,背着两人更对纪华裳心肝宝儿的宠着。

宠到纪华裳骂人她着人递茶水,纪华裳怒打下人她巧送鞭子,纪华裳在外闯祸她赔礼赔银勤恳给纪华裳收拾残局,纪华裳追男人她更暗中帮着出主意,一哭二闹三上吊,打滚儿撒泼耍无赖,这些个下流手段可不就是她那个好继母一点一滴言传身教的?

到最后纪华裳性格养成。

纪战与纪老夫人察觉想亲自管教,却迟了。

约大半年前,纪华裳与纪嫣然游玩时被泼皮纠缠,巧遇六皇子萧宁解围自此情根深种一心想嫁给萧宁为妃。半年来在这位继母怂勇下,她满大街的追着萧宁跑,当众念情诗,送荷包讨好萧宁不止,还在纪嫣然挑唆下捕风捉影打伤好几个所谓也喜欢萧宁的世家女。

为这个男人纪华裳可谓做尽疯狂事,这半年里她寻死八次,就为逼永宁候求皇帝给她作主赐婚,父女情份也在那一次次争吵中消磨到所剩无几。

三日前,她受到下人启发竟想对萧宁下药来个生米煮成熟饭,被揭穿后却意外得知萧宁心仪之人乃她二妹纪嫣然,深觉被欺骗的她扬鞭想打纪嫣然,却被萧宁反甩了两巴掌,回府又被永宁候痛骂,伤心愤怒下便跑去投了护城河。

这次她却没能幸运的死里逃生,连降月余的暴雨,让已几近干涸的护城河水位重注,纪华裳虽被及时捞了起来。

昏迷三日后还是死了。

而本该已死去三个月的她,却在昨夜借尸还魂重新活了过来。

炎热的夏季早过已入深秋时节,凝着满地落叶枯黄,枝条萧败之景,安夙伸手抚上自己心房,明明心脏还在跳动。

可她知道那里早就,空了!

脑中闪过一张又一张的容颜,最后定格的却是那个陌生女人的脸,那个不知名的女人,就像条隐在草弄中的毒蛇,给了她致命一击。

如今,她安夙,回来了。

战局重启,不管她是谁,她都一定会把她抓出来。

还有萧烨。

再重缝,为死敌!

余生她只做一件事:复仇,复仇,复仇!!!

"这是怎么回事,才醒过来你又在发什么疯?"威严的怒吼声传来,安夙敛绪回头,只见一群人从檐廊处走了过来。最前者面方额阔,留着撮青须,双目炯炯自带威严。他体态昂藏,身着绛纱华袍,腰悬佩水苍玉,头戴玉笼冠,脚蹬乌皮靴,作武将朝奉装扮,正是永宁候纪战。

跟在他身边的是继候夫人刘氏,穿一身流彩飞花蹙金翚翟袆衣,步履雍容面含担忧,"裳儿,你这孩子可真真是吓死母亲了,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你和母亲说母亲定会与你作主,哪里就能真去投了河。"

她说着想像往常握住安夙的手,却被安夙侧身避开,她不喜与生人有任何接触,彼时女扮男装她怕被人发现身份早养成的习惯。自爹娘相继去世后她前往临江府,身边也只一个樱洛照顾起居。

刘氏有一瞬间尴尬,却瞬间恢复如常:"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你父亲着急上火嘴里都起了泡,往宫里递了不少贴子请了好几名太医来看,谢天谢地还好你没事,否则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父亲可怎么受得了?"

"裳儿,你怎么不说话,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候爷,您快看看裳儿这是怎么了,怎么我说了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真伤到哪儿了,我们还是赶紧找太医来再瞧瞧吧?"

"她能有什么事?我看她就是魔障了,居然为了个男人去跳河,都快病死了还满心眼儿的惦记那个男人,若她不是我女儿,我……"看安夙披头散发只着亵衣凉凉看着他沉默不语的鬼样子,纪战满脸怒容,心里又气又心疼。

顿口吸气,他从袖中掏出一物塞进了安夙手中:"无双,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开弓没有回头箭,为父不求其它,只望你好自为之,别再寻死觅活由着性子来,皇家不比候府,没人会再这样纵容你。"

那声无双让安夙胸中有些酸涩。

那是,纪华裳残留的情绪。

纪华裳在意萧宁,可更在意眼前这个男人,正因这几日纪战的不露面她才会绝望死去,可她自己也没想到,原来她的父亲之所以没出现就是去宫中替她求了这道圣旨。如无意外,应是赐婚圣旨。

死去方知父女情深,当真可悲!

安夙手捏明黄卷帛看男人离去时萧索的背影,却半点表情也无,这是纪华裳自己做出的选择,后果自然也要她自己承担。

就如同她一样。

不是每一次的后悔,都有退路!

压下情绪,她侧头看向还处在震惊中的刘氏和跪在地上的四婢,看来永宁候求旨之事连刘氏也并不知情。

眼神如刺,四婢瞬间清醒。

"恭喜大小姐,奴婢就说大小姐天人之姿与六皇子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如今圣上都已经赐婚了,咱们小姐以后可就是六皇子妃了……"

"是啊,这下子咱们无双阁可要忙起来了,得替小姐准备凤冠霞披,还得绣嫁衣荷包,还有还有……"

"……"

安夙从始至终只阴冷着脸色:"就算我这个大小姐再胸无点墨可也知道皇子成亲一应事宜都由礼部打点。不如,你们现在来告诉我听听,诅咒主子该当何罪?"

四婢谄笑表情僵住,本以为大小姐心愿得偿,她们也可轻松蒙混过关。哪知今儿个这位蠢小姐却是如此不依不饶!

········

第章铁血立威

········

"小姐,您就大人有大量,饶奴婢们一回吧……"

"小姐,奴婢错了……"

见主子认真,四婢这才又惊慌了起来,翡翠玛瑙抬手就往自个儿脸上狠狠煽去。碧玉更一脸怆惶爬去抱住了刘氏大腿:"夫人,夫人,您帮奴婢们向大小姐求求情,夫人……"

珍珠却僵挺着身子道:"奴婢们这几日一直守在榻前,晨时不过离开了一会儿去给大小姐打水传膳,候爷已罚了奴婢们半年月奉,大小姐是主子想再罚奴婢们本不敢有怨言,可如此受罚奴婢却是不服,夫人是当家主母,还请夫人给奴婢们作主。"

咒主之事只字不提,反把过错全推给了安夙。

事实上永宁候等人到的稍晚,除了她还真没人听到四婢的话,脏水会反泼不止不奇怪,还真是,相当的妙!

刘氏回神蹙眉劝道:"眼看就要大婚了,这可是候府最大的喜事又何必为这几个贱丫头扫了兴致,不若裳儿就看在母亲面上饶他们一回,你放心待事后母亲定会好好敲打她们。"

"你觉得是我冤枉了她们?还是连你也觉得我,该死?"森凉的目光带着阴冥兢寒的气息,让刘氏蓦然打了个颤。

"裳儿,母亲不是……"刘氏被呛的僵了脸。

"够了,我不想再听。"安夙却是怒声打断:"来人,将人押过去,把我的鞭子拿来,再把府里所有下人都给本小姐叫来。"对刘氏她半点兴趣也无,她只想好好看看,在候府里,纪华裳这个大小姐到底有几分威信。

在场围观的下人并不少,闻言却是没人动作都转头看向刘氏,静观起事态的发展。

事实已很明显。

安夙冷笑了一声:"没人动手?好,那本小姐就亲自来,也正好一会儿我就去问问父亲和祖母永宁候府是不是已经穷到揭不开锅,尽用些咒主的下人,若哪日她们真在大厨房的饭菜里掺些老鼠药,永宁候府的人岂不得死绝了?"

"好歹,我也是候府大小姐总得尽尽孝道,给父亲祖母提个醒。我也很想看看,若候府出事,你这个当家主母担不担得起这个责任?"背主不忠之人,留在身边何用?

她话落,下人们嘴角微抽。

瞧大小姐这说的什么话,毒死满府的人,那得下多少斤的耗子药啊?她当那砒霜是面粉拿来揉面团儿蒸包子吃都没人能认出来?就不知翡翠等人怎么得罪大小姐了,竟让大小姐发了狠,扣了咒主的罪名要将人往死里整。

要知道,这四人是大小姐身边儿的大丫头。

平日里可得宠的很。

安夙对此恍若未见,拎起碧玉衣领揪着人便丢进了花园里。眼角瞥着站在长廊台阶处的刘氏,手中卷帛扬起。

明黄的光泽闪耀,刺得刘氏眼睛生疼。

"没听到大小姐的话,还不赶紧将人押去花园照大小姐的吩咐去做!"刘氏心中本就憋着口气,再被安夙当众指责挑衅,端庄面色再崩不住终于有了一丝裂痕,眼神亦变得有些阴沉。

贱人!

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六皇子本就心仪嫣然,她抢走嫣然的妃位,竟还敢在这儿跟她示威,早知道她就不该用什么离间计捧杀计费时又费力,她就该直接除掉她,一了百了。

很好,想处置丫头是吧?想给她难堪是吧?那她就成全她,她还真不怕她发威,就怕她威风耍的不够!

刘氏下令无人敢再围观,忙上前把另两人也架了过去。

"大,大小姐,您的鞭子。"

有下人搬来了红木椅,安夙坐下看着哆嗦着出现在眼前的鞭子,接过去却又伸手一指:"你们四个,将这几个连主子是谁都分不清的贱婢,给本小姐乱棒打死,先碧玉再玛瑙接着翡翠珍珠一个个来。打得好本小姐有赏,可若有谁办事不用心?"

她顿了顿,手臂一扬冷哼:"那我的鞭子就会招呼谁,所以,不想挨鞭子就最好给我把眼睛擦亮点儿,别让棍子走了空。"

啪——

长鞭落,溅起满地落叶灰尘。

被点中的四人哪还敢犹豫,拿着婴儿手臂粗的棍子便往碧玉身上招呼了过去,嘭嘭嘭的闷响声中,不多时,碧玉便满面乌青吐血,没了声息。

四个侍从抹把汗撇开脸将尸体拖开,又将玛瑙押了过去。

乱棍飞舞,惨嚎凄凄,映着满地血色,花园里围观的下人垂头缩脖,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再出。都说大小姐狠毒,以前也的确常打骂下人,可到底也没把人弄死过,今儿却是开口就要杖杀四个,活生生的人,就那样被乱棍打死。

太残忍。

更残忍的是,居然还一个个来。

这谁还敢往上撞?

翡翠珍珠脸色煞白早吓瘫在地,尤其碧玉玛瑙的尸体好巧不巧就被扔叠在脚边不远处,那满脸鲜血死不瞑目的样子看得两人魂飞魄散,簌簌声响中翡翠身下有液体流了出来。

眼见有人来抓自己,翡翠想逃却被强拽了回去,棍子落在身上痛得她涕泪横流大声哭喊:"小姐,奴婢错了,求小姐看在奴婢跟了小姐多年的份上饶了奴婢吧,小姐,呜呜好疼……"

"小,小姐,求小姐饶了珍珠,珍珠不想死啊,求小姐开恩,小姐您开开恩救救奴婢,小姐……"珍珠抹泪爬到安夙身前,咚咚磕头求饶。

安夙只静静的看着,因着脸上伤痕,神情莫辨。

就在此时,院门口却突的传来一道男子怒吼:"都给本皇子住手,纪华裳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想要本皇子娶你,告诉你,你做梦!"

刘氏眼底阴毒瞬逝,她倒要看看,这个贱种要怎么收场?

纪无双,纪无双……

还真是个举世无双的蠢货,有圣旨在手又如何,以六皇子对她厌恶之深,别说她到底能否嫁进六皇子府尤未可知,就算嫁过去,又岂会有好果子吃!

若今日之事再传扬出去,不止六皇子怕连皇上也会后悔吧?

········

第章传说中的未婚夫

········

满园皆寂!

安夙撇头看着院门处相携而来的两道身影,正是萧宁还有她那位二妹妹纪嫣然。这两人她并不陌生,却都来自纪华裳的记忆。

她也曾见过萧宁一面,还是三年前奉旨回都述职时的偶然一瞥,只有个模糊的影子,甚至根本未曾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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