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返乡

  抱着吊兰背着双肩包,拖着拉杆箱的周全随着人群从长途汽车站内走了出来。

  站外的客运站广场上,看着这一波出来的人流,在外招揽生意人的吆喝声立即就响亮起来。

  “哎,牦牛营子蒙古屯,古家店老牛窝铺,有没有要去的,就差一位了。”

  “沽竹岭,黑水乡,二十一位,二十一位,人凑够就走。”

  “煎饼果子手抓饼,6元吃饱,8元吃好,10元就有大鸡排。”

  “烤地瓜,溏心地瓜。烤紫薯,沙甜的紫薯。”

  有捎脚的车主觉得光靠喊还不够,已经迎着人群走过来招揽生意,不断的在人群里面穿梭,询问旅客们的目的地。

  如同周全这样的带着大堆行李,一看就是外出返乡的小伙子,更是这帮招揽生意的司机们的重点   从客运站出口出来,到穿过客运广场,这才不到一百米的路程,周全已经被这群司机们询问了不下三四次。

  再一次客气的打发了一位过来询问他目的地的司机,绕过见到人群涌出,就自动减慢车速等待客人的出租车们,极速的大跨步几步走,周全终于成功的穿过了那条车水马龙的公路。

  “呼,几年没回来,老家的车站这边还是那么热闹,看来负责这一片城市管理的人员应该还是那些家伙。”

  这是一座东北的地市级城市,说不上是几线,因为周全他自己也不明白那些各线的城市是用什么来划分的。

  对他来说老家就是老家,虽然比不上那些一线大城市的繁华与雄伟,但自有这座城市独特的让他记忆深刻的地方。

  拖着家当来到马路对面,这里的人流相对于客运广场那边来说已经要分散不少。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避过了不远处的公交站牌,周全拖着行李继续向前走。

  这座城市的交通建设几乎都集中在同一个区域内,火车站、汽车站、公交车总站都在一条长街上。

  作为一座曾经是交通小枢纽的城市,最开始如此设计据说是为了方便旅客们相互换乘。

  熟知这座城市里面一切的周全拖着拉杆箱快步走,今天的长途客车到站的时间有点晚,在不赶一下,就做不上自己想要乘坐的那辆公交车了。

  气喘吁吁的周全直奔距离客运站几百米开外的公交总站,转入等待发车的大广场的时候,排头第一辆就是他想要乘坐的目标。

  在这边不论是去远郊还是近郊的公交车始发站都是公交总站,周全想要乘坐的那辆公交车是热门路线,出了始发站想要在找座位就难了。

  拎着、抱着又背着一大堆东西周全,一点都不想一路站着回家。

  “谢天谢地总算赶上了。”在上了车低头翻找零钱的周全这么说道。

  “咦,这不是阿全吗?你从帝都回来了?”

  就在周全埋头翻找口袋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有人这么对他说道。

  以为碰上熟人的周全抬头一看,就见对面的驾驶位置上,一名皮肤略黑,带着茶色墨镜的公交车驾驶员正惊讶的看着他。

  大概是太过于惊讶,对面的公交车驾驶员此时正不由自主的眉毛上挑,原本安安稳稳架在鼻梁上的墨镜都滑下来了,露出了对方那双微微成缝的小眼睛。

  “文礼哥,居然是你?你这是退伍了?”

  能在公交车上遇见自己同村的发小,对周全来说真是意外的惊喜。

  更何况这位发小是自己的死党兼表哥,两家还是相隔不远的邻居,关系自然是亲近的。

  兴奋的周全不顾表哥的阻拦,执意把车费投入了投币箱中。

  他知道现在的公交不比过去,检查管制非常严格,如果真的免了自己的票,这钱就得表哥他自掏腰包。

  本来拖着箱子带着行李的周全是想着上车后就往后面走,省的在门口这边挡路。

  不过遇到熟人之后他改变想法了,文礼表哥帮着他一起将行李安置好,他坐到了公交车最前面的位置。

  等出了市区,到了郊外人少车少的路上,已经有几年没见面的两个人渐渐聊了起来。

  “文礼哥,你这是退伍之后被安排在公交公司工作了?”

  “没有,我自己找的活。你也知道你哥当了几年的汽车兵,别的不敢说技术绝对有,就这车这路况,一定问题都没有。”

  “那是,我哥可是汽车连的技术标兵,得过奖状的那种。”

  “哈哈哈,那都几年前的事情了,你还记得呀?对了,我看你这大包小裹的也不像是回来看看,怎么不想在帝都待着,这是打算回家了?”

  “嗯,那边生活节奏太快,压力也大,大学毕业在那边努力了三年,却一点都没有归属感,前段日子总是失眠外加头疼,到医院去说是神经衰弱,因为压力太大引起的。我回到出租屋里面想了想,觉的这又是何必?所以就辞职回来了。”

  “回来好,要我说那些大城市有什么好,人多、事多、房价高空气还不好。你听哥的,哪好都不如家好,老话不是说了嘛,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回来你也不用担心,帝都名牌大学毕业的,到哪里都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知道表哥这是在安慰自己,但是听到亲人的关怀,周全还是觉得心中暖暖,开心的直接笑了起来。

  正在开车的陈文礼恰好这个时候转过头面向周全想要和他继续说话,而逆着光青年笑容灿烂的如同春山,一侧脸颊上的小酒窝更是能将人的视线牢牢的吸引过去,又长又浓密的睫毛扇子一样,垂下的时候仿佛自带眼线一般。

  盯着自己的表弟愣了几秒钟,文礼表哥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有些尴尬。

  他转过头有些不自在的咳嗽几声,在心中默默的回想自己最近追的电视连续剧里面漂亮的女主角。

  缓了好一会之后,文礼表哥微微摇头说道:“阿全听哥的话,在外可别对着其他人这么笑,容易把狼招回来。从小就知道你长得好看,人又白长得又秀气,上学的时候没少老师把你误会成女孩子。后来我当兵走了,你又到帝都去求学,本以为长大你长大能好些,结果更邪门了,美少年变成美青年了。”

  周全闻言哭笑不得的说道:“哥,你又取笑我。”

  “我可没有说笑,当初咱们上语文课的时候,我记得有一节是古文,老师一边在上面读那句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一边在讲台上偷瞄你,全班都看到的,可不是我瞎说。”

  啼笑皆非的周全连连摇头道:“哥,那句话说的是一个人做官之后从容的态度,讲的是姿容不是样貌。当时咱们班级里我的成绩最好,最有可能考出去,老师是在鼓励我。”

  说笑之前公交车一路向前行驶,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公交车的报站器响起说道:“下一站两姓村,有下车的客人请提前准备。”

  几分钟之后,公交车稳稳的停到村口,陈文礼帮着周全抬着行李一起下车,回到驾驶位的时候他还没忘记从车窗探出头说道:“阿全,今天晚上记得来我家吃饭,我让我妈给你烧一桌好菜。”

  “好呀,正好我也想姨奶和大表舅他们了。”

  周全的奶奶与陈文礼的奶奶是亲姐妹,所以周全称呼那位老人为姨奶,称呼姨奶家中的大儿子为大表舅,称呼陈文礼为表哥。

  两家人住的近,关系也很亲近。

  挥手送走了表哥驾驶的公交车,周全拖着行李抱着花继续往村子里面走。

  已经有三四年没有回来,村子的变化还是很大的。

  不但多了许多新盖的房子,通向村里的土路也用沥青重铺,就连村里小溪上面那两座原本的土桥,也都变成了钢筋水泥混合的新桥。

  一路上周全不停的与本上的人打招呼,表姑、表婶、表叔、表舅的叫了一圈。

  拖着行李又走了十几分钟之后,远远的在一片青杏树的遮掩下,周全看到了自己家的那栋老房子。

  那是一栋很普通的二层小楼,平顶不带阳台,墙壁的外面贴满了白色的墙砖,因为时间的问题有些地方的墙砖还脱落了几片。

  就是这么一栋建筑风格还保留在十几年前的小二层,却是周全归来时所有的想念。

  没有什么近乡情怯,当他看到那栋房子的时候,一种归属感顿时涌上心头。

  如同倦鸟归巢一样,外面的世界即便是在精彩,家却是不论何时都无法替代的存在。

  双眼一直都盯着那栋房子,脚步不由得就越走越快。

  手中拖着的拉杆箱,因为速度的原因轱辘在地上滚的噜噜响。

  穿过新桥绕过杏子林,家的大院门近在眼前。

  掏出钥匙推开家门,虽然知道不会有人回应,但周全还是忍不住在家门口轻声的说道:“我回来了。”

第2章安顿

  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打理的缘故,周全家院子里自建的那座小菜园早就已经是荒草一片。

  水泥地面上也是布满了坑洼,有的破损处还露出了原本的土质地面,还有零星的野草顽强的从那些破损处生长出来。

  而那栋让周全遥望了一路的二层小楼,此时就默默的伫立在庭院当中。

  这座在旁人眼中有些破旧的老院子,就是周全从小到大的家。

  握着钥匙打开二层楼的门锁,钥匙和锁头碰撞的声音惊动了门廊下面的住客。

  一对黑背黑翅白肚皮,脸颊和脖领处却是橙黄色的家燕唧唧啾啾的从门廊下面的泥质燕子窝里飞出来,在周全的头上来回盘旋。

  “是你们呀,今年这么早就回来了?对,我也回来了,真是好久不见。”

  门廊下方的燕子窝已经存在十几年了,从这栋小二层建成的那一年起,就有燕子选择这边做了窝。

  所以小楼盖了多长时间,这些燕子就在和周全做了多长时间的邻居。

  在村子里的人们看来,燕子选择在自己家中的房屋下面做巢是一件非常吉利的事情。

  因而他们不但不会伤害在自己家留住的这些小生灵,有的人家盖房子的时候还会专门建造门廊或者是阳台,特意留出方便这些小东西建巢的位置。

  久未住人的房子里面有股浊气,周全进屋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房子里面所有的门和窗,开始通风换气,再从房间里面把他的被褥找出来,放到院子里晾晒。

  然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把抱了一路的那盆吊兰放在了窗台上。

  临近傍晚日头偏西,撒进屋内的阳光没了正午的热度,感觉温温暖暖的。

  周全用手抚了抚吊兰的叶子,被压下去的吊兰叶片随着力度一上一下的碰触着周全的手,感觉就像是被主人摸头,与主人撒娇的猫咪一样。

  感觉自己的手掌心痒痒的,周全笑了笑说道:“这里就是我的老家,气候什么的和帝都相差不大,都是四季分明。只不过这边冬天更冷夏天更热,春季和秋季的风沙也要大上一些。”

  “呃,这么一介绍听起来是不是不太好?哈哈哈,不过这就是家,是生我养我,让我不论在哪里都会想念的地方。”

  看起来有些莫名的自言自语,却似获得了吊兰的回应,叶子狭长两边嫩绿中间却带着一条贯穿的长白直线的银星吊兰,随着周全的话不停的微微摇摆。

  安顿好了吊兰和行李之后,周全开始收拾屋子。

  先把一楼东屋和西屋两口灶台都点起来,让屋子里面有热气,这样不但可以将火炕温热,也可以驱散屋子里面的潮气。

  之后他从爷爷的东屋里找出鸡毛掸子,戴好口罩和帽子,挥着鸡毛掸子开始掸扫屋子里面的尘土。

  周家的小二层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大,但使用面积也有一百多平。

  这么大的房子靠周全一个人,想在天黑之前全部清理干净是不大可能的,所以他只打算先把自己的房间清理出来,让自己晚上能有个休息的地方,其余的房间可以明天在整理。

  热火朝天的干了一个多小时,周全摘下口罩伸出头,向着窗外看了一眼,发现日头已经落到青杏林后面去了。

  看样子再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要天黑,想起自己回来之后还没有拜祭家堂的周全赶忙放下手中的抹布。

  换了一件厚一些的牛仔服,着急去上香的周全连手机都没带,抓着钥匙就出门了。

  周全生活的村子名叫两姓村,顾名思义就是生活在这座村庄里面的人家,大部分都是两个姓氏的。

  就如同村名一样,村子里面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陈姓和宝姓的人家。

  以村中心的那条小溪为界,东边生活在地势较高坡地位置上的基本都是陈姓人家,西边生活在土地平整位置上的则都是宝姓的人家。

  小溪西侧的宝姓都是蒙古族,据说祖上在旗,有族谱有家庙。

  按照宝家族谱的记载,这一支的宝姓是成吉思汗二弟哈撒尔的后代,属于“黄金家族”的孛儿只斤氏后裔,最开始居住在现今内蒙古,清初的时候迁居到此。

  而小溪东侧的陈姓则是民国时期闯关东过来的关内汉族,因为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流离失所,陈家家堂内编修的那本家谱对于迁徙之前的事情所记载的并不多,只是提到这一枝的陈姓应该是从山东那边迁徙过来的。

  据说在建国之前,两姓村以村中的那条小河为界,是两个村子,分别是宝家村和陈家村。

  后来因为土地水源等等问题,二个村子合二为一,成为了现在的两姓村。

  周全的家修建在小溪的西侧,归属的却是河东的陈姓。

  周全的爷爷当年逃荒到这边,娶了陈家村末支家的大女儿,也就是周全的奶奶,从此在这边落地生根养儿育女。

  家堂就是村中人家供奉和祭祀祖宗牌位和家谱的地方,家庙的功能和家堂是差不多的,只不过两姓村的人家为了分辨宝家与陈家,所以对两家的祖庙做了特别的区分。

  如果按照古时的规矩,如同周全爷爷这样因为娶了本家的女儿而留在村子里的老人去世之后是没有资格在陈家的家堂里面供奉牌位的,因为不论是周全的爷爷还是他的后代都不姓陈。

  除非和大表舅家的小姨奶那样招了上门女婿,否则异姓的男性死后想要进入别人家的家堂是很不容易的。

  但是陈家的人感念周全爷爷当年无私的对陈家人的帮助,所以很早之前就说过,周全爷爷的这一支族系,只要愿意就可以进入陈家的家堂里接受香火供奉。

  在周全这一代人看来,什么香火供奉的,人死如灯灭,那都只是后辈们用来寻求心里安慰的一种仪式而已。

  但是对周全爷爷那一辈的老人们来说,这真的是一种代表认可与归宿的荣耀。

  在家堂里面给爷爷奶奶,老爹老妈上过香,嘀嘀咕咕的念叨了一阵子之后,周全心满意足的从里面走出来。

  回家的路上,快过桥的时候周全碰上两姓村现在的村长,文礼哥家的大表舅。

  两个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先认出了周全的大表舅就高声的对他说道:“阿全,正好遇到你了,不然我还得到你家去找你。你小姨奶知道你回来了,特意抓了只老母鸡给你炖了,走,到我们家吃饭去。”

  被力气很大的表舅抓着走的周全眯着微微近视的双眼,随着对方的力道快走了几步之后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大表舅,等一等,我先回家取些东西。”

  “哦,那你快一些,家里的蘑菇炖鸡马上就出锅,那道菜趁热最好吃。”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你们肯定还会给我留着鸡腿的。”

  “哈哈哈,你小子从小就爱吃,长大了也还是没变,放心鸡腿肯定还是你的,两条都是。”

  匆匆赶路的周全回到家中,快速的将自己的行李打开,从里面翻出茯苓夹饼和好几条中南海香烟。

  这些是周全特意从帝都背回来的当地特产,带回村里给乡亲们尝一尝的。

  茯苓夹饼一会都给带过去,小姨奶爱吃这种软软糯糯的东西,中南海则带过去两条,剩下几条留着拆开成盒,分给村子里的老少爷们。

  其实周全是不抽烟的,但是村子里面的老烟枪却是很多,所以周全觉得比起名满世界的帝都烤鸭,这种一百多块钱一条的帝都香烟应该会更受大家欢迎。

  眼看天就要黑了,抱着礼物出门的周全一脚跨出大门的时候却又折返回来,特意把自己屋子这边的窗户给关上了。

  在东北即便是已经四月下旬,晚上的气温也时常会跌落到只有几度而已,周全可不想回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宝贝吊兰被冻伤。

  赶在天黑之前,周全来到了河东的小姨奶家,可他还没等进门,就被几只‘拦路虎’给挡住了。

  一群挥舞着翅膀的大白鹅,从周全接近陈文礼家的院子开始就啊呀啊呀的叫个不停。

  后来见到周全不顾它们的警告,依然想要进入院子,领头的那只大公鹅立即从休息的地方一摇一摆的快速跑了出来。

  只见它夹紧翅膀,伸长了脖颈,鹅头低垂下来,与颈部形成一条没有任何弧度的斜线,眼睛则是牢牢的盯在周全的身上一副凶相毕露的样子。

  周全见状立即停下脚步,从小在村子里面长大的他当然知道这是大公鹅进攻之前的征兆。

  不要小看了看家的大鹅,在东北一只好鹅比的上一只好狗。

  尤其是有护窝习性的大公鹅,对陌生人接近的时候警惕性非常高。

  周全小的时候曾经因为调皮被大鹅扦到过,扦这个字在东北是个动词,意思是被鸡鸭鹅等禽类用嘴啄过。

  在周全小小的记忆当中,大鹅扦人可疼了。

  它可不是叼一下就松开,而是夹住一块皮肉,牢牢的叼住,左右摇头使劲的拧。

  大家都知道被捏住一块皮转圈拧的感觉吧,就是那样的一点都不差。

  当时小周全被大鹅欺负的痛哭流涕,从此就留下了心里阴影,对那些嘴巴扁扁脖子细长的东西,只要是看到了就绕着走。

  刚才在院子外面听到鹅叫的时候,周全后背的汗毛嗖的一下就全部炸了起来,要不是想着现在天黑了大鹅很可能视线不好,他早就扒在门口向里面求救了。

  听到院子里面的声响,大表舅披上外套出来查看,一眼就看到了表外甥被自己家的大鹅拦住严重警告的画面。

  猛然想起来周全这小子怕这种东西,大表舅立即快步跑过来呵斥道:“走开,走开,没长眼的东西,家里人也拦,没看见虎头一声都没出吗?”

  虎头是大表舅家养的一条看家狗,周全上高中的时候抱回来的,现在已经很老了。

  这条老狗还记得周全的气味,所以在他上门的时候只是在狗窝里面抬起头看了几眼,耸动了几下鼻头之后就又重新趴回去了。

  听到主人叫自己的名字,老虎头睁开眼睛抬起头,望着主人的放向。

  见主人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叫它过去的意思,老虎头舔了舔两边垂下来的上唇,又重新把大头搭回自己相互交叉的前肢上。

  被主人呵斥的大公鹅明显很不甘心,它摇摇摆摆翘着尾巴往回走的时候,拳头大的鹅脸上满是对周全的蔑视和不屑。

  被大鹅鄙视了的周全:..........

第3章老母鸡炖红蘑

  垂头丧气的周全随着大表舅一起进到屋子里面,厅堂东屋的灶台旁,周全的小姨奶正在往灶台里添柴火,而他的表舅妈则守在厨房里切肉、切菜。

  听到有人进屋,周全的小姨奶抬起头,一看是周全,快要八十岁的老人家,笑的满口假牙都露出来了。

  个子不高的老太太小心的从坐着的草蒲团上站起来,小碎步迈的非常急,向着周全这边走过来。

  周全见状赶忙迎上去,他知道小姨奶年纪大了腿脚开始有些不太方便。

  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到周全的老太太用手在周全的脸上摸来摸去,一边叨叨着瘦了瘦了,一边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眼泪。

  周全奶奶没的早,父母在他小学的时候也因为单位事故离开了。

  有段时间周全基本上就是在小姨奶家长大的,所以老人对他这个外甥孙子疼的很,一点都不比自己的亲孙孙差。

  将带过来的茯苓夹饼递给老太太,香烟则塞给大表舅,周全搀扶着小姨奶往里屋走,一边走还一边安慰老人道:“小姨奶,我是长大了不是瘦了,脸上只是没了婴儿肥多了些轮廓而已。”

  老人闻言用粗糙的手又摸了摸周全的脸,不太相信的说道:“明明就是瘦了,我上次摸到的时候还是肉肉的。幸亏我给你炖了老母鸡,一会记得多吃一些。”

  在村子里面母鸡是要比公鸡珍贵的,因为母鸡可以下蛋。

  以前经济不好的时候,村民们家中的油盐酱醋可都是指望着母鸡们下蛋换回来的。

  而且在老一辈人的眼中,老母鸡是最补身子的,比那些养到一两年就杀掉的公鸡有营养多了。

  因而在这边下蛋老母鸡是用来给媳妇坐月子,或者家中病人调养身体的。

  虽然现在经济条件好了,吃鸡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是在小姨奶的家中,唯独周全登门的时候,小鸡炖蘑菇里面的那只鸡会是小姨奶亲自挑选的家养老母鸡。

  扶着小姨奶进了屋子里,周全看了一眼问道:“咦,文礼哥还没回来。”

  夹着烟跟进东屋的大表舅文闻言说道:“他开的那条线最后一班车要六点多发车,每次他开晚班回家都得快八点,咱们不用等他。”

  “那么晚,时间很长吗?”

  “长倒不是很长,他们上下午倒班的。咱们市跑郊外线路的公交,就数他们那一趟线忙,人多时间还晚。”

  说话只见周全已经把自己带过来的茯苓夹饼拆开一袋,取出里面米白色巴掌大的夹饼递到小姨奶的手中说道:“姨奶,这是帝都那边的特产,茯苓做的夹饼,听说很养身子的。”

  另外一边大表舅也没和自己的外甥客气,拿着中南海的烟条看了看说道:“好家伙,这是中南海?以前可是只听过从来没见过的。听说中南海里的那些领导们好多都是抽这个,我尝尝这啥味?今天托你小子的福,我也享受一把中南海老领导们的待遇。”

  可惜还没等大表舅把烟条拆开,在厨房准备晚饭的表舅妈突然走近房间出声说道:“老陈,家里面酱油没了,你快去村口二龙家买些回来,我一会炒菜要用。”

  宝二龙家开着村子里面唯一的一间杂货铺,当然二龙不是真名,只是个大家混叫的小名而已。

  周全闻言表示自己可以帮忙去买酱油,舅妈忙说:“不用你,你不知道买什么牌子的,还是让你表舅去。”

  周全闻言搔搔头没多说,他记得宝二龙家经营的酱油貌似只有两种,一种是那种乡下作坊自己勾兑出来的散装酱油,另外一种则是他们市内自己酱油酱菜厂生产的一种塑料桶承装二升装酱油。

  市里酱油厂生产的大升装还算好的,虽然比不上名牌产品味道鲜美,但好歹是经过审核检验的常规产品。

  散装的完全就是咸盐加水加色素块勾兑出来的,吃起来味道除了咸之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所以这两种酱油有什么好挑的?难不成是自己多年没回来,宝二龙家的那间杂货铺又进了新货?

  想想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与其他的村子相比,两姓村的经济条件还是很不错的,所以杂货铺那边扩大经营也算合情合理。

  陈家大表舅乖乖的按照媳妇的吩咐出门买酱油去了,周全趁着这个机会将一块茯苓夹饼塞入了表舅妈的手中。

  “大舅妈你也尝尝,这是帝都那边的特产。”

  大舅妈闻言在茯苓饼上咬了一口说道:“味道挺淡的,老太太应该很爱吃。”

  大舅妈这句话说的太对了,只是几分钟而已,周全的小姨奶已经吃完了第一块茯苓夹饼,现在很自然的在吃第二块。

  周全见状笑了笑把剩下的茯苓饼都往小姨奶那边推了推却对着他表舅妈说道:“大舅妈,文娟这几天回来吗?我在帝都买了两套化妆品,一套适合你另外一套是给文娟的。不过行李太多我就托快递帮忙邮寄,地址写的是文娟的工作单位,估计明后天就能到,到时候你们试试好用不。”

  陈文娟是陈文礼的妹妹,周全的表妹,初中毕业之后在市内读的卫校,医院成了一名护士。

  周全与这个性子活泼的表妹关系很好,所以临走的时候直接   表舅妈闻言笑着说道:“阿全就是心细,文礼那个臭小子才不会管他老妈老妹用什么化妆品的。你去年给婆婆邮寄回来的那个补骨头的药吃着很好,婆婆说骨头缝不那么疼了。”

  小姨奶上了年纪之后患上了关节炎,周全从小表妹那边知道后,就买了硫酸氨基葡萄糖和钙片给老人邮了回来,他有有一医院的骨科大夫,说这两种东西对治疗和缓解骨关节炎是有效的。

  “那太好了,医生说钙片要常吃,那个氨基葡萄糖一年吃上两三个月就可以的,明年我再给姨奶送过来。”

  “不用,我们都把包装留下了,等要吃的时候拿着包装到街里的药店,医院去开就行。”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院子外面的路上响起了嗡嗡的声音,没一回儿一辆载着两人的电动摩托车就行驶进来。

  趴在门口狗窝的虎头这一次依然没叫,而是从狗窝里面缓缓的走出来,向着车上载着的两个人慢慢的摇尾巴。

  拎着酱油和酒,陈家的大表舅和文礼表哥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屋子。

  “咦,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

  看了一下屋子里面的老式挂钟,表舅妈向着自己的儿子问道。

  “同事知道咱们家今天回来人,帮我顶班所以就早回来了。”

  “这样也可以?太麻烦别人了。”

  “不麻烦,想当初他老婆生孩子,我也替他顶了不少班的,谁没家里有事的时候,相互帮一下很正常。”

  “哦,既然这样你陪着阿全说说话,我去厨房把菜炒了。”

  表舅妈干活非常的麻利,除了婆婆亲自照料的那一锅小鸡炖蘑菇外加锅贴饼子之外,四道炒菜一道拌菜表舅妈弄好只用了半个小时。

  陈家表舅将炕桌放到平时吃饭的位置,周全和他表哥一起抬着一个圆桌面,将它盖在下面的方形炕桌上。

  安置好圆桌面之后,兄弟两个又去厨房帮着传菜。

  酒席之上多日未见的亲人们相互聊着近况,小姨奶把老母鸡的两个鸡腿都给周全夹了过去,看的陈文礼在一旁假模假样的摇头叹气。

  其他人见状哈哈大笑,周全还为了气他故意夹起一个鸡腿狠狠的咬了一口。

  说实话老母鸡皮下的油脂很多,如果处理不好吃起来是会很腻的,而小姨奶又不是什么大厨,只是农村的土做法而已。

  不过土有土的好处,这一锅小鸡炖蘑菇里面用的蘑菇,是产自他家乡本地的一种蘑菇。

  周全是不知道这种蘑菇的学名叫什么,反正村里村外的老人都叫它红蘑,后面的小辈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这种蘑菇全身都是暗红色的,肉质肥厚几乎没什么异味,家乡这边喜欢用它来炖各种的肉类,不但提鲜吸油,还不会盖过肉的味道。

  就比如现在这一锅小鸡炖蘑菇,鸡肉里面的油脂全部都被红蘑肥厚的,略带纤维感的菌肉吸附起来,让即便是皮下油层丰厚的老母鸡,吃起来也一点都不油腻。

  而充沛的动物油脂,又将红蘑的纤维全部填满,让蘑菇里面全是鸡汁的味道。

  一口鸡腿要下去,牙齿穿过略带韧性的鸡皮,家养老母鸡那紧实滑嫩的鸡腿肉立即被吞入口中。

  恰到的火候和充分的油水让老母鸡的肉紧而不柴,咀嚼起来又滑又弹香而不腻,红蘑无私贡献的菌类特有的鲜味混上鸡肉的香味,每一口下去都是享受。

  而红蘑则是夹起来流汁,吃起来爆汁,满满的鸡鲜混着红蘑自有的香味,滑到咬一口直接就顺着喉咙下去了。

  老母鸡炖蘑菇,在配上小姨奶特制的三合面锅贴饼子,满满家的味道,吃的周全两边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家里的孩子吃的香,长辈们看的自然欢喜,大表舅嘬了一口最爱的小米烧,送了一口菜下酒,然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古董石英钟。

  “呀,到时间了,赶紧开电视。”

  这么说着的大表舅腿脚麻利的跳下火炕,摁开了立柜上面摆放的大头彩电。

  噔~噔噔噔噔~~~,熟悉的音乐声响起,电视里面开始播放新闻联播。

  坐在一旁的表舅妈见状无声的先天翻了个白眼,然后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周全说道:“你大表舅天天看新闻联播,风雨不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多大的干部。”

  陈家表舅闻言非常严肃的说道:“我不是大干部,但我好歹是一村之长,关心时事又什么不对?咱们村十里八乡也能算富裕的,为了现在的局面当初我姥爷,宝叔,还有阿全他爷爷费了多少心血?说呕心沥血不过分吧?老爷子们尽心尽力打下的江山,我不说发扬光大,也绝不能给他们抹黑。新闻联播是了解国家政策最为快速也是最准备安全的渠道,我不看这看啥?”

  “我是说不过你,你看就看,我也没说什么。只是你这么多年看下来,我也没见你分析出来什么对咱们村子有力的政策。”

  “唉,你这老娘们怎么什么都说,我告诉你......。”

  大表舅的话还没说完,河西距离周全家小二层不远的位置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叫骂声。

  伴随着嘈杂叫骂声一起的还有村子里面看家狗的吠叫,就连大表舅家那条老虎头,都从狗窝里面爬出来,向着嘈杂的方向开始吼叫起来。

  村里的狗不嗅到生人的味道是不会叫的,大表舅闻声趴在窗台上向外看了看,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说道:“坏了,是宝家老宅院的位置,不会是有贼进来盯上老宅子里面的东西了?我得去看看。”

  说着大表舅皮上衣服踩上鞋,大步向着外面走。

  陈文礼和周全见状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非常有默契的都跟了上去。

第4章骂架_改框框

  一边走陈家表叔一边将披在肩上的外套取下来,一支胳膊插进一侧的袖子里,另外一支则背在身后不停的摸索寻找着另外一个袖子。

  走出家门的时候,他还没忘记停下脚步,挥手让向着自己摇尾巴的虎头回狗窝去,而他自己则弯下腰把踩在脚下的鞋后跟提起来。

  匆匆忙忙的大表舅连手电都忘记拿,还是后面追出来的周全拎着电筒小跑,一路追着他帮忙照路。

  最后一个从家里出来的是陈文礼,因为这家伙在快要迈出屋子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

  他反身到储存农具的地方,抓着扁担棍子,又快速的冲了出去。

  脚慢了一步的陈家大舅妈没有来得及拦下儿子,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抓着扁担跑出去,不放心的在后面对着他喊道:“你小子别瞎动手,照顾好你爸和你弟。”

  “知道了,我不会让他们吃亏的。”当了多年兵的陈家表哥在院子里面喊到。

  三个人快速的向着宝家老宅的位置跑去,离的越近嘈杂声就越大,隐隐的周全已经能够听到村中老乡们叫骂的声音。

  那叫骂声听起来不像是进了贼,反倒像是村里人骂起来了,大表舅一听跑的更快了。

  绕过周全家的小二层,在往前几十米就是宝家的那栋老宅的大院子。

  已经十年没人住的老院子门前,此时却聚集了宝家的老老少少。

  基本上周全能够说的出来的村中宝家住户,都有人在这边,大家拿着电筒举着手机,满脸愤怒的围着一个中年男人。

  被围在中间的男子看起来应该是喝多了,手电筒照过去的时候,周全发现对方不但身子一直歪歪斜斜的,整张脸也是醉的都潮红起来。

  一身酒气的他被人围着口中却还是骂骂咧咧,各种脏字从他的口中喷涌出来。

  听着对方越骂越不像话,身为村长的陈家表叔穿过人群过去呵斥道:“赵二棍你别太过分,发酒疯到别处去,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被叫做赵二棍的中年男人闻言用一双喝直了的眼睛盯着陈家表舅看了一会,才不屑的说道:“陈有德你少在老子这边装蒜,当初就是你姥爷过来说合,我才会给死老头当了上门女婿。他自己也是招的上门女婿,怎么就见不得别人好?生生把我赶走,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陈家表舅一听火气就上来了,他指着对方说道:“当初是你自己愿意当上门女婿,找人来托我姥爷做的中间人,阿莲那边也有意思,我姥爷才答应帮忙的,谁知道给宝叔家招了你这么个混蛋回来。你自己出轨搞别的女人,肚子都搞大还有脸怪我们把你赶出去?呸,我告诉你,阿莲妹子和你离婚快二十年了,这里的一切都是宝叔留给宝焵,你一样都别想沾。”

  “我去你妈的,你是谁呀,芝麻绿豆大的村长还真把自己当个官了。我儿子的就是我的,我是他老子我生的他,养的他,他的东西就是我的。”

  “呸,真不要脸,宝焵从少长到大你花过一分钱吗?小到吃穿大到读书都是宝叔供养的。当初宝叔病重宝焵年纪小,问你愿不愿意带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姓宝的孩子宝家自己养,和姓赵的没关系,是这句话没错吧?”

  被陈家大表舅说的有些恼羞成怒,赵二棍铁青脸争辩道:“就算是这样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是我和宝家的事情,你管不着。”

  “那我总能管管吧?”

  众人闻言循声望去,就见不知何时一位穿着军绿色大棉衣的老人站在了人群的外面。

  围着赵二棍的宝家人一见这位老者,都非常自觉的给他让路,不少人的口中还叫着叔、爷的。

  拿着烟杆的老者用铜质的烟锅敲了敲自己的手心说道:“这是我们家的老宅子,我哥是长子,宝焵是长孙,他们俩继承我啥说的都没有。你算哪钻出来的耗子?也敢想着挖我们家的墙角?二棍子我告诉你,乘早死了那份心,不然你今天别想痛快的从我们宝家村走出去。”

  身为一名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宝家老爷子的身上自有一股气势,即便是老了也不减当年的风采。

  全靠酒精壮胆的赵二棍闻言心虚不已,色厉内荏的说道:“老头你想干什么?别仗着你小儿子是警察你就无法无天,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没有只手遮天的事情。”

  看着对面男人那外厉内荏的样子,宝家老爷子冷笑着的说道:“你放心,我小儿子是个死脑经,从来不会去做有辱他身上那身制服的事情。但我告诉你,这大院是宝焵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如果非要进去,那就是贼,我们乡下对待贼可没有城里人那么讲究,你会是什么下场自己想一想。”

  “哈,你们能把我这么招?打人犯法,伤人赔钱,反正我是不亏的。”

  怂着腰的赵二棍听到宝老爷子的话,貌似有了依仗的如此说道。

  “哦,听这话我明白了,这么不要脸原来是为了钱。那行,我知道你们这帮渣滓现在的行情,胳膊折了三万,腿折了五万对不对?你说今天是想要三万还是五万,老头绝对满足你。”

  宝家其他的人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悄悄的缩小了包围圈,将赵二棍逼的直接贴在了宝家老宅子的宽厚木板门上。

  被门上的铜钉硌到后背,疼痛的感觉终于让赵二棍那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微微清醒了些。

  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沫,赵二棍磕磕绊绊的说道:“你们.....你们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们,伤到我你们谁都别想好,我一定会告到他倾家荡产。”

  宝老爷子闻言冷哼了一声说道:“你放心,就你还用不上我们宝家的壮实爷们动手,要收拾你我就行。这三万五万之后我也绝对不跑,马上就去自首,抓贼抓的一时没收住手,把贼给伤着了。老头子我八十多岁了,又是自首又是抓贼误伤,应该不会有多大的责任,至于那三万五万的,老头子一时拿不出来,不过我绝不赖账,这钱可以从我的退休工资上扣,三、五年也就还上了,你放心我一定保重身体,争取不再钱还完之前去见老主席。”

  “噗,咳咳咳。”

  “哈哈哈哈,呃,谁踹我?行啦,不笑了成不成,又不是故意的,忍不住。”

  赵二棍被宝老爷子的话气的话都说不好,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好好好,你给我等着,你们都给我等着。”

  “嘿,你还敢威胁我们?”

  “我看他就是欠削,堵大门上削他一顿算了。”

  眼见围着自己的人群情绪越来越激动,赵二棍心虚了,一双被酒精麻痹的金鱼眼快速的左右游移,貌似在寻找逃出去的机会。

  看着赵二棍那耗子一样滴溜乱转的眼睛,宝家老爷子在心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当年自己的侄女怎么就眼瞎的看中这个人了,还悄悄谈起恋爱,还让对方托人上门说亲。

  他大哥也是被鬼迷住了心窍,光乐呵对方肯入赘,想着一些小毛病可以将来调-教,结果直接养了一只白眼狼出来。

  不管怎么说,对方也还是宝焵的父亲,宝老爷子忍着心中的厌恶挥挥手说道:“滚滚滚,看见你贼眉鼠眼的样子我就烦。”

  宝家的小辈们闻言相互看了几眼,不敢违背这位宝家目前辈分最大的老爷子,几个人后退了几步给对方让出路来。

  被堵了半个多小时的赵二棍见状跌跌撞撞的冲出了包围圈,都不敢回头多看一眼,屁滚尿流的就向着村外跑。

  宝老爷子向着身边的一名小青年使了一个眼色,小青年会意的更在对方身后,一定要看着对方离开他们的村子。

  眼看着闹剧已经结束,宝老爷子掏出烟火点燃自己的烟锅,用力的抽了几口吐着烟气对着宝家的老少爷们说道:“行了,也别再这边堆着了,都散了吧,回家吃饭去。”

  然后向着陈家大表舅这边说道:“有德,今天麻烦你过来了,文礼连扁担都带出来了?哈哈哈,你这孩子有心了,放心你老爷爷身子骨还硬朗的很,吃不了亏的。”

  见对方向着自己这边说话,周全很自觉的在老人开口询问自己之前说道:“老爷爷,我回来了。”

  天太黑没注意人脸,本来以为周全是陈家客人的宝老爷子闻言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周全,然后恍然的说道:“这不是老周家的小阿全吗?老爷爷最近眼睛昏花的厉害,出来忘带老花镜了,看不清楚人脸,差一点没认出你来。你从帝都回来了?正好,有空到老爷爷家吃醉枣去。”

  说话之间人群基本上就散了,大家相互打过招呼之后,年事已高的宝老爷子也随着子侄们一起往家走。

  陈家父子和周全一起往回走,一路上大表舅都在不停的唉声叹气。

  周全见状有些不明所以,他已经有三四年没回过村子,对村子里的现状不是很了解。

  有心想要询问一下,走在他身边的陈文礼却向着他眨了眨小眼睛,示意他有事回家关上门再说。

第5章旧事

  周全与陈家父子往回走的时候,隔着溪水上的短桥,黑暗中隐隐的就能看见有位个子不高,披着棉衣的身影,扶着院子大门的门框,不停的向远处张望。

  即便是黑天看不清楚人脸,但是只凭借一个轮廓,周全就知道那位守在门口等着他们的人是小姨奶。

  他能看得出来,陈家父子自然是不会认错。

  陈家大舅见状似埋怨,其实是关心的说道:“妈,这么晚了你出来做什么?电视上说了今天降温,着凉了怎么拌?你感冒才刚好。”

  穿着厚棉衣的小姨奶有些心虚的说道:“我就是在门口看看,没敢走远棉衣棉鞋都穿着没事的。宝家村那边又是吵又是闹的,妈这不是不放心嘛。”

  “妈,和你说过多少遍了,现在没有宝家村,也没有陈家村,我们都是两姓村的村民,是一个村子里面的人。”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年纪大了健忘嘛,年轻的时候叫了好几十年,都习惯了。”

  因为是比邻而居,当初的陈家村与宝家村之间还是有些摩擦的。

  田间地头水源耕地,在外人看来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村民们来说,却都是很实际的。

  为了这些问题,两个村子之间曾经相互有些不对付,甚至两个合并之后,当时的村民们也还是更爱用过去的名字来称呼自己的村子。

  这种相互之间隐约对立的态度持续了好几年,村里的干部问题更是老大难。

  选宝家的人陈家那边不满意,选陈家的人宝家那边又不干,派遣别的姓氏的人到村子里面去做工作,结果更是两家都不买账。

  一个村子被一条小溪分割开,河西河东两边如同楚河汉界一样,相互之间没事从不来往。

  打破这个僵局的是两个人,分别是周全的爷爷周礼人和宝家长支的长子宝辰。

  周全的爷爷是逃荒到陈家村的,被周全奶奶的父亲,也就是陈家大表舅的姥爷给救了。

  当初陈家的老爷子只是想做个好事,却没想到给自己的大女儿救出了一段好姻缘。

  周家爷爷娶了陈家的姑娘之后,就在这边安家落户,凭借自家祖传的侍候花草的手艺,在城里的园林管理处寻到了一份花卉养护的工作。

  工作生活生子养家,周家老爷子的生活简单快乐。

  相较于简单的周家,宝家这边就要复杂的多。

  宝家黄金家族的血统,族上在旗听说曾经也显赫过,村子里面那套占地好几亩,前后三、四进的院子就是他们家的老宅子。

  后来家族落魄,宝家那一代的长支长子机缘巧合外出学厨,后来更是凭借本事在帝都留了下来,成为了一家国营饭店的总厨。

  动荡开始时期,帝都那边的宝老爷子因为成分不好躲灾回了老家,在老家这边娶妻生女。

  因为住的近,周家和宝家的两位当家人就成为了至交好友。

  日子就这么一直过下来,后来改革开放,宝老爷子带着一身的好厨艺再度出山,在市里经营私家饭店。

  因为手艺好价钱合理,宝老爷子的饭店开的红红火火,而周家这边却是意外不断。

  先是周老爷子的妻子早早离开,后来在同一个单位工作的儿子与儿媳也因为抢救公家财产因公殉职,原本幸福的一家三代,顿时就只剩下周家的老爷子和当时还没上小学的周全。

  为了更好的照顾孙子,周家已经五十多岁的老爷子选择了提前退休,爷孙二人守在一起过着相依为命的日子。

  当时两个村子刚刚合并没几年,正是气氛最紧张的时候,偏偏周礼人的岳父还被委任成了两姓村的村长,那个焦头烂额就不用提了。

  为了支持老岳父的工作,也为了给孙子更好的生活,更为了想让村里的老少爷们有个手艺,村里的人们不用在受亲人分离只为挣钱的苦楚,周全的爷爷做了一件在当时非常时髦的决定。

  他要在村子里面盖花棚养花,养的还不是常见的盆花,而是刚刚在东北这边兴盛起来的鲜切花。

  作为一个大半辈子都在与景观植物打交到的手艺人,周全的爷爷在鲜花的养护上更是有的超出常人的技术。

  尤其他选择种植的鲜切花卉,是当时市面上最流行用量也最大的,常人称作是玫瑰,实际上是月季的鲜花。

  周全记得有一年他爷爷从宝家大宅喝酒回来,曾经抱着他对他说:“阿全你要记得,月季是咱们国家的花种,咱们老祖宗从几千年前就开始培育月季,名贵的品种不胜枚举。然而后人无用,到现在居然那些移植栽培的国家培育出来的月季品种居然要好过我们,知名度也远超我们,真是给老祖宗蒙羞。”

  那是周全少有的几次见到爷爷落泪,年过六旬的老花匠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周全这辈子都记得。

  花棚盖好之后,周全的爷爷不但自己种植鲜切月季,还愿意与村里的人家无私的分享自己的技术。

  不管是陈家的人还是宝家的人,只要愿意学周老爷子就愿意手把手的教,很快村子里面的鲜花大棚就一座有一座的被建设起来。

  周家爷爷的这一步走的非常正确,因为当时他们这座城市所有的鲜切花卉都需要从省城运输过来,作为整座城市里面最早种植和经营鲜切月季的村子,整个两姓村的村名们迅速的富裕起来。

  而周家爷爷的日子也就在养花、教徒弟、看孙子这三点一线之间来回穿梭。

  与平顺下来的周家相比,进城经营饭店的宝家则是出了大事,宝家那位入赘的女婿被人发现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那女人肚子都七、八个月,马上就要临盆了。

  周全记得那天,上一年级的他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背着书包上学,就见村里面宝家的人纷纷上了宝二龙家的拖拉机,气势汹汹的向着城里开去。

  后来周全听说宝家的莲阿姨离婚了,宝爷爷家的那位上门女婿听说被扫地出门。

  家产都在宝爷爷的名下,那个上门女婿其实什么都没得到。

  但是宝家的爷爷还是很生气,因为他真的是把女婿当成接班人在培养,一身从厨艺几乎是倾囊相授教给了对方。

  幸亏那个家伙有些好逸恶劳,学东西的时候不肯吃苦,只学了皮样没有学到精髓,但就这样老爷子也还是不甘心,总觉得自己养了一只白眼狼。

  因为这一场事情,宝家奶奶和阿姨的精神与身体都变得特别差,宝爷爷为了照顾他们只得关掉城里面的饭店,带着妻子女儿和外孙回到了村子里面生活。

  一场变故之后宝家老爷子的精力大不如从前,回到村子里面后,他靠着过去的积蓄与耕种田地养活一家老小。

  眼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在村子里面过的有声有色,教导徒弟非常开心的样子,宝老爷子也动了心,表示村子里的年轻人如果有谁想要学习厨艺的,都可以到他家来。

  于是村里的青年除了养花之外,就又有了另外一条活路。

  因为两位老人的无私,村子里面原本隐隐有些对立的宝姓与陈姓迅速的融合在一起,关系变得融洽起来。

  但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有老人更习惯叫村子过去的名字,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习惯而已,小姨奶就是其中之一。

  陈家表舅对此非常的无奈,村长他妈每天口误什么的,一度成为大家茶前饭后的调笑焦点。

  当然这种调笑并不是恶意的,调笑的对象也不是小姨奶而已陈有德这位大村长。

  对此陈大村长除了笑骂之外也无其他的办法,因为村子里面比他年长的基本上看着他长大,与他同岁的全是发小,大家调笑也只是因为关系亲近,两姓村的人对不熟悉的人是非常客气的。

  见小辈们都安全的回来了,小姨奶笑的见牙不见眼。

  拉着他们回到屋子里面,大家重新围坐在火炕上。

  给周全倒了半杯小米烧,陈家大表舅说道:“外面天气凉,刚回来喝口烧酒暖暖身子。”

  倒完酒的大表舅把烧酒瓶递给自己的儿子,对着周全说道:“也不要多喝,一两就好,大舅这边的杯子一杯正好是二两,你喝半杯就行。”

  周全虽然不抽烟,但是酒量很好,这源于他有两个酒量更好的死党发小,其中一个现在正忙着给自己满杯。

  作为一名公交司机,爱酒的陈文礼在平时只能控制自己的爱好,不过今晚他打算破。

  周全抿了几口小米烧,还是没忍住的问道:“大表舅,那个赵二棍不是带着他带着小三和孩子到别的城市去打拼了,听说混的还算不错,怎么又找回来了?”

  陈有德闻言冷哼了一声说道:“阿全,你去上大学,对后来的事情不了解。那个赵二棍和阿莲姐离婚之后,就带着那个大肚子的去省城了。凭着在宝叔那边学的手艺,他最开始的时候还混的不错,做了大厨后来又自己开了餐馆。不过这人缺德到哪里都是改不了的,他做菜的时候用地沟油,还使用过期的面粉和腐败的食材,叫食品卫生那边发现,不但查封了店铺,还狠狠的罚了他一笔。”

  “是狗就改不了吃屎。”同样为老宝家报不平的小姨奶不屑的说道。

  “所以他这是在省城混不下去就又回来了?”

  “可不是咋的,被罚的卖了房子,口碑臭了饭店在省城那边也开不起来,就只好灰溜溜的回来了。”

  “他们直接回的村里?住咱们村了?”

  “美的他们,敢过来!最开始回来的时候在市里打工,在市里租的房子,听说因为手艺不错还挺受老板器重的。后来因为偷后厨东西,被老板抓住了差点报警,为了不坐牢又赔了对方不少钱,山穷水尽了,就回那个赵二棍老家的老房子了。”

  赵二棍是隔壁桃树村的人,桃树村的位置在山沟沟里,只有一条土路,电也是十几年前才通进去的,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贫困村。

  要不是那么穷,当年的赵二棍也不会动了当上门女婿的心思。

  “他一个入赘到别人家的儿子,过了快三十年又要回来,有多招人嫌就不用提了。他大哥三弟都不同意,不过他住的是父母的老房子,所以也只是吵吵,还没谁赶人。”

  对于赵二棍的这种下场,村子里没有任何人同情,和宝家关系亲近的人家,更是鄙视他。

  “那他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处戏?”

  “不知道,反正不管他想做什么,总之别想坑我们村子的人。”

  陈文礼这时候夹了一块红蘑送入口中一边嚼一边响起什么似的问道:“这家伙别是听说宝焵回来了,要翻修老宅子,想要过来分一杯羹的吧?”

  “我呸,就他凭什么?当年宝焵十几岁到穗州去讨生活的时候他在哪里?现在宝焵出息了他想回来占便宜,也得问问我们这些叔伯们答不答应。”

  “宝焵哥他回来了?”握着酒杯的周全诧异的问着。

  “嗯,回来了,就比你早几天,没住在老宅,住市里大酒店,正打算翻修老宅子。”

  “哦,是这样。”

  “别说那些烦心的,今天你回来我高兴。来,和哥走一个。”

  吃吃喝喝的饭桌上的气氛很快就又热闹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嗯,各位市场上现在贩售的鲜切花,大家称作玫瑰的其实是现代月季。月季花原产自我国,已经有多年的栽培历史,又名长春花,月月红等。17~18世纪,我国的月月红、月月粉、淡黄香水等月季品种相继传入欧洲,深受当时欧洲宫廷贵族阶级的喜爱,经过多年与欧洲蔷薇的杂交,培育出了具有芳香,四季常开的品系与品种,并且迅速的风靡世界。

  月季、玫瑰、蔷薇同属蔷薇属,是形态十分相似的姐妹花,但月季花朵大,枝干硬,颜色丰富多用于观赏,玫瑰则药用价值高,芳香浓烈多用于食品、药品以及化妆品、香水等原材料提取。蔷薇多藤蔓,花朵较小成多朵簇生,只在夏季开花,适应能力很强。

  从品种上来看,现代月季是比玫瑰更适合做鲜切花卉的。

  中国的月季与欧洲的蔷薇反复杂交之后,在年孕育成功了四季开花不断的‘法兰西’新品种,故而这一年成为了现代月季与古老月季的分界线。

  六七十年代的时候,因为特殊时期的问题,国内古老月季品种遭到了大规模的毁坏,很多非常珍贵和古老品种一度几近失传,真的非常遗憾。

  所以亲们,你们手上捧的花束,其实不是玫瑰而是月季吆~~

第6章梦回

  当天晚上周全还是有些喝多,虽然大表舅那边照顾他,每次都是只给倒半杯,但几个半杯下去,积攒在一起也是个不小的斤两数。

  小姨奶精心烹制的那盆老母鸡炖红蘑,周全一个人解决了至少一半,好久都没有吃过的家的味道,让周全忍不住胃口大开。

  吃美了也喝好了,周全打算告辞回家。

  小姨奶、大表舅、表舅妈还有他表哥,一家人非常热情的想让他留下来过夜。

  他们担心周家的房子太长时间没人住,又湿又潮的不适合人直接住。

  周全拒绝了小姨奶一家的好意,表示咱大东北啥时候潮湿过?

  不信看看三伏天,也只是闷热的要人命而已。

  况且他一回家就给屋子开窗通风,现在火炕都烧好了。

  听到周全这么说,小姨奶虽然还有些舍不得,但还是同意让他回家自己睡。

  不过这位小老太太强烈要求周全明天早上必须过来吃早饭,说是不信任他一个‘孩子’的手艺。

  带着酒气微醺的周全借着手机上自带手电筒走在回家的路上,来到自家的大门前的时候,不知为何他下意识的向着不远处的宝家老宅子望了过去。

  浓浓的夜色当中,宝家那栋前后三、四进,二十几间房的老宅子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在整个两姓村最气派的就莫过于宝家的那栋老宅子了,就算是现在盖起来的二层楼,都比不上那栋大宅院。

  大概祖上真的是显赫过,老宅的房檐屋顶,还有屋子的石墙上面都雕琢着威严精美的图案。

  虽然已经历尽沧桑,但老宅子的基础不变。

  周全从那些遗留下来的画风精美的雕刻品上,依稀还是能够看得出这栋宅子曾经的风光。

  然而长时间没人居住和搭理,还是让那栋宅子看起来很残败,就仿佛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一般,宝家老宅整栋院子都笼罩在一片暮气当中。

  周全就站在自家的门口凝视着不远处的那座宅院,看着看着右手下意识的就摸到了自己的颈间。

  在周全的高领衬衫下,有一片高高的凸起,似乎衣服的下面盖着什么东西。

  摸到了自己颈边的红绳,周全缓缓的向上提拉,一块色泽洁白质地温润,牌头雕刻祥云纹饰的平安无事白玉牌出现在了红绳的最底部。

  那是一块看起来有些年代的白玉牌,温润的和田白玉上已经因为主人长时间的佩戴而出现了包浆。

  周全轻轻的抚摸着那块玉牌,眼神有些涣散,似乎正在想些什么。

  半晌之后晃了晃已带睡意的头,周全有些踉跄的进了院子。

  扶着墙一路走回自己的屋子,手不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墙上的电源开关。

  啪的一声屋子里面一片白亮,周全惊讶的看着头顶上的电灯说道:“居然还能用?咦,不对,应该是居然还有电?”

  三年多没人住的房子,电力居然还能正常应用,可见这里平时还是有人在注意照顾的,不用说一定是小姨奶他们。

  用锅里烧炕的热水简单的擦洗了一下,从院子里取回自己的被褥,周全觉得自己家的小二层也应该修正一下,别的不说,至少院子和那间老茅厕都得重新翻修。

  还有屋子里面得家装一台热水器,最好能修出一间专门的洗漱间。

  脑子里面一边过着各种想法,身子却埋进了厚棉被里面,嗅着被子上阳光和风的味道,周全安心的睡了过去。

  隐约当中周全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东北冬季的夜晚从来都不温柔,几可入骨的西北风混着冰凌似的小雪花一刀一刀的刮在人的脸上,几乎要将人的皮肉一起冻下来。

  狂啸的北风当中,年少的小周全捂着耳朵从挂满对联挂牵充满年味的小二层里跑出来,向着不远处宝家的那栋老宅院跑过去。

  在一片鞭炮与爆竹的声响当中,周全看到了站在宝家老宅门口等着自己的那个大男孩。

  他又高又瘦,却站的如同旗杆一样。

  过于肥大的旧棉衣穿在他身上的时候,就像一个大麻袋套在了柱子上,每当有风雪刮过,兜风的棉衣就全部贴在主人的身上,勉强为寒风中的主人抵挡一些严寒。

  家中连续的变故让这个大男孩心力交瘁到几乎脱像,唯有那对丹凤眼,依然如过去那般明亮。

  看到跑过来的自己,男孩原本紧绷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些松动,他把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周全挡在身后,为他挡住从路口那边吹过来的冷风。

  “阿焵哥,今天是初五,我爷爷说初五得吃饺子。我们家包了牛肉馅的,我还帮着包了的,你到我们去吃好不好?”

  “周周,我要走了。”

  一句话让小周全之后所有想要说的话都再也说不出口。

  “为....为什么呀?我爷爷会照顾你的,还有宝家你的叔爷爷也答应会照顾你,供你读书...还...。”

  “周周,我不可能永远靠别人,姥爷临走的时候联系上了他的师弟,对方答应可以继续教导我学厨。只是对方现在身在穗州,我得到那边去找他。”

  “那你不继续念书了吗,高中还有大学都不念了吗?不然再晚几个月好不好,起码把初中念完。”

  方闻言用手揉了揉小周全的头顶,感受软软的头发轻轻擦过自己的手心,嘴角缓缓的向上弯了弯。

  “高中和大学,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去念,初中会在那边念完。姥爷说他师弟曾经是国宴大厨,后来做了一家烹饪学校的校长,很会调教徒弟,我在那边应该能学会不少的东西。”

  小周全闻言有些手足无措,年纪并不是很大的他有心想要帮自己的好友,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帮。

  安静了几秒钟之后,小周全突然开始翻找自己的口袋,把里面自己过年的时候,从长辈那边收到的压岁钱全部都塞到对方的手中。

  周全的爷爷现在可谓是‘桃李满村镇’,整个镇子上村子里只要是养鲜切花的人家基本上就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每年新年的时候,到周家来拜年的人随时都可以将周家的那栋小二楼填满,对于周家唯一的孙子,压岁钱给的都相当大方。

  对于孙子的压岁钱,周爷爷自从孙子上了初中之后就不再接手,完全让他自由管理。

  有些财迷属性的周全习惯在开学之前将自己今年收到的压岁钱都带上身上,这样他才会觉得心中有底,没想到这一次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高瘦的大男孩不想要小周全的钱,不停的想要把那些钱重新塞回到周全的口袋里。

  力气赶不上对方的小周全最后急了,跳脚的说道:“我爷爷说过的穷家富路,你要出远门身上怎么可以不带钱?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有钱,我偷偷听到了,医院的时候钱都用在那里了,还有欠债的,总之这钱不拿这你就别想走。”

  最终在年假结束的时候,那个高瘦的大男孩带着行李和好友的压岁钱,在小周全的痛哭流涕当中,上了开往省城的汽车,他要在那边换火车远去几千公里之外的穗州。

  临走的时候大男孩把一直都戴在自己身上的平安无事玉牌取下来挂在了周全的脖子上,隐约中周全听到对方说:“周周,我一定会回来。”

未完待续:看全文后续章节扫↓↓↓







































白殿疯病正常生长在哪里
哪家治疗白癜风比较好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xianrenzhangaxrz.com/xrzsc/1565.html